洋葱不开花

【宜嘉】水火相容（军旅）十一

鉴于太久没有更新我要写一个前情提要（故事大纲）：老段和老王都属于特种部队，在边境抗击黑帮毒贩，在挑选士兵组成特殊潜入部队的过程中相杀相爱了。训练即将结束的时候基地遭遇了两次入侵，第二次柳橙被带走，老王心痛不已啊这可是会给他偷偷加菜的医疗兵小姐姐……



水火相容

十一

夜幕再一次降临在边境的小县城里，天上的星辰一颗一颗地散落着，不断地发出微弱的光芒，柳橙用手指在车窗上指指点点，仿佛是在追随着它们。

艾尔斯那张俊俏的混血儿脸庞大半都埋在阴影里，但是柳橙知道他就在看着自己，因为那种感觉如同芒刺在背，她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待，又似乎她本来就毫无所谓。

在他们这样保持着仿佛结冰了的凝重的气氛的时候，在数百里之外的军方训练基地里也同样是一片沉默。

王嘉尔刚刚从洛方的病房里走出来，年纪更小的青年坐在床上语无伦次的样子让他觉得有点心酸，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大多数时间他都是沉默地面对着洛方，然后一旁的政委认认真真地喋喋不休，末了也多说了他几句，只可惜内容记不太清，或者说他其实根本没有听。

段宜恩本来是懒散地靠在墙边的，看到他就调整了一下姿势，笔直地站立在了他面前，王嘉尔匆匆地抬起头瞥了他一眼，这个男人秀丽的眉目之下压出来一段温柔的情意，将他整个人都完整地包裹住了。

王嘉尔无法准确描述现在自己的心情，这种恍惚让他对任何事情都产生了一种疑惑，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不需要答案，只是他还很不知所措，没有任何一点实感。

就好像是飞机失事之前或者蹦极跃下的一瞬间，发生了这种事情以后难以置信总是大于其他任何情绪的总和，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赤脚在雪地上行走，最初冷到灼烫的触感已经变得麻木了。

他好像很冷静，是在一个梦里。

疼痛使得他成长，而背叛却又将他打败。

“你知道吗，她救过我的命。”王嘉尔没头没脑地说。

段宜恩没有回答他，他往前走了几步，将王嘉尔轻轻地搂住，像微风拂过花朵。他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见王嘉尔苍白的面容，原本硬邦邦的心肠都瞬间溃不成军地软成了一汪春水。

王嘉尔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他的惊慌失措都在段宜恩的目光里逐渐平静下来。人大概就是这样的生物，不管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只要有另一个人能够陪同，任何负面情绪都已经减少了一大半。他不免又想到了应该还能算不久之前战友牺牲时他的愤怒和痛苦，那好像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了。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记得当时是在中缅边界地区执行任务，我受了伤，伤口不大……”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我作为一个军人觉得这种程度的伤口绝对没有问题，但是柳橙姐坚持暂停行进，给我消毒包扎，在任务后期我就感觉到了不太对劲……”

他停顿了一会儿，把脸埋在黑暗的阴影里，段宜恩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虽然仍旧是干燥的，但是那绵长的呼吸里却似乎都蕴藏着浓重的水汽。然后王嘉尔也握住了段宜恩的手掌，指尖的薄茧都贴在了一起。

“在包扎之前其实伤口已经感染了，如果没有她当时进行的紧急处理，我的手臂就保不住了。”王嘉尔说：“失去手臂的军人还能算军人吗？如果情况真的那么糟糕，我应该会受不了的……”

段宜恩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王嘉尔像个小孩子，他的眼睛闪亮亮的，但是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开心这样的情绪。他说话的时候还微微地撅起嘴，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的样子流露出一股子纯净的天真来。

段宜恩觉得他喜欢的他，喜欢得心都要疼了。

王嘉尔慢慢地蹲下身体，就干脆坐在了地上，手转而拉住段宜恩的衣角，段宜恩不声不响地跟着他也坐了下来，两个人就肩并肩靠在一起坐在训练基地医务室的走廊的地上，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应该会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但是他们谁都不在乎。

“我跟她认识四五年了，怎么可能她是卧底呢？”王嘉尔喃喃自语似的说。

空气凝固着，百里之外的回答他听不见。

“我不是卧底，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东西。”柳橙终于还是选择了开口，她把身体转过来，正面对着艾尔斯，一字一句地说：“让我回去！”

“我不需要你告诉我什么，亲爱的。”艾尔斯把脸凑过来，作为混血儿他的容貌有天生的优势，但是那双覆着长长的睫毛之下的灰蓝色眼睛却像冬天结冰的湖泊一样冷酷。他露出一个假笑，伸手想要抚摸柳橙的额头。

柳橙立即挥开了他的手，也同样戒备地冷冷地瞪着他，但是她这种态度只是一种薄如蝉翼的伪装，只要稍微碰一下，就会溃不成军地跌碎成一片片，再也无法拼回原样。

艾尔斯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就算我让你回去，你又能怎么样呢？没有人会相信你，因为你可是值得我去救的女人啊。”

“你不觉得这就是你的漏洞吗？没有用的东西丢掉就好了，这才是你的作风。”柳橙咬着牙虚张声势地说。

“啊哈，说的没错，你真了解我。”艾尔斯微笑着说，他甚至还鼓了鼓掌，但是很快他的假笑就变了意思，完完全全流露出了狡猾残忍的意思来：“所以他们肯定都觉得有很重要的东西被你拿在手里了，不然我又怎么会大费周章呢？”

柳橙一颗心瞬间猛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就像是被丢进了悬崖似的不断下降，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失重般的错觉。她知道这就是艾尔斯的打算，演这么一出戏以后任谁都会觉得她就是卧底，还可能掌握着重要资料和信息，这样他们就会开始放松警惕，然后推翻原本的周密计划，重新开始筹谋，在这个时候如果艾尔斯突然袭击边境线……

“我这辈子不可能再做一件事情能比当年救了你更让我后悔了。”柳橙咬着牙颤抖着声音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话，作为一个女兵，一个参军之后几乎没有流过眼泪的女兵，这一刻久违的鼻头发酸的感觉都让她愣住了。

她死死地瞪着艾尔斯，但是眼泪还是从眼眶里滚了出来，滴落在手背上，温热的。

她心里突然有一股浓浓的恨意涌上来，却不知道究竟是针对谁。

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拥有一件事情能比当初在清莱遇见你更加幸运了。这句话在艾尔斯的脑海里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诉诸于口。他下车以后才点燃一支烟，漫无目的地仰望着天上万千星辰，一颗两颗，都是神衹的眼睛。

王嘉尔此时此刻看不见星星。

他颠三倒四地跟段宜恩讲述了很多话，有些跟柳橙有关，有些无关，只是他参军之后的其他趣事，他喋喋不休地说着，一开始似乎完全不会累，但是很快声音就低落了下去，调理顺序也开始不清不楚。

但是段宜恩还是没有说话。

他安安静静地注视着王嘉尔，那眼神里其实已经暴露了他的千言万语，温情地像春天里刚刚解冻以后欢快流淌过去的溪流，每一朵游鱼的尾巴甩动时候溅起来的水花都落在王嘉尔的睫毛上，让他的硬朗的脸部线条都柔和了下来。

王嘉尔站起身走出医务室，段宜恩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百里的距离竟然天气完全不一样了，云层都堆积在穹顶之上，月亮和星星都看不见，王嘉尔多看了几眼，慢吞吞地挪动着步子往自己的宿舍走。

“还是不相信她就是我们要找的内奸吗？”段宜恩终于开口，他说出来的话本来应该是带着一点轻蔑的挑衅的意思的，但是王嘉尔已经完全了解到了这个人内心里的正直和温情，所以他完全不觉得这是故意而为之的，甚至他还从中轻而易举地听出了坚决却不尖刻的笃定。

就好像这个问题里更本质的疑惑他也拥有答案似的。

于是王嘉尔敏锐地回过头，眨了眨眼睛盯着段宜恩：“你什么意思？”

段宜恩俊秀的面容看上去有一些高深莫测，他看着王嘉尔，突然飞快地露出一个笑容，伸手揉了揉王嘉尔的短发，淡淡地说：“我以为你会沉浸在悲伤和痛苦之中无法自拔，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这样。”

“……我的确，挺难过的。”只是，我已经开始太了解你了。王嘉尔把后半句话珍而重之地藏在了心底里。他看着段宜恩说：“我也的确不相信柳橙姐是卧底，但是我也能感觉到她早就认识艾尔斯了……”

“相信你自己的判断。”段宜恩定定地看着王嘉尔，他的目光像一把刀，磨得锋利十足，发出明亮的光芒，笔直地劈开蒙在王嘉尔心中的迷雾。他说话的时候不疾不徐，却平白透露出沉稳的意思，好像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把握之中。

王嘉尔突然问：“为什么？”

段宜恩从善如流地回答他：“因为我相信你。”

很多年以后，是到了两个人都老的不得不坐在躺椅上才能不太费力气地晒太阳的那个很多年以后，王嘉尔仍然可以清晰地在脑海中描绘出今时今日在没有月亮的夜空下段宜恩又骄傲又温柔的模样，他说话的时候自然而然流露出坚定的气势，王嘉尔无比确定他值得所有人信赖。

而这样一个人，却说着我相信你这样的话。

他没办法不动容，没办法不欢喜，没办法不喜欢。

他忍不住看着段宜恩的眼睛，他发现那里面藏着一片星辰大海，澎湃汹涌出将他蓦然吞没甚至是逼他溺毙的深情。

他开始甘之如饴。



“所以，作战计划将要调整。”

三天以后洛方离开了医务室，参与到了一次特殊的会议中。洛方环顾四周，发现这次会议参加的人除了段宜恩和王嘉尔之外还有四人，他明白最终就是他们就组成了即将执行特殊潜入任务的七杀小队。

而在会议一开始段宜恩就简单说明了基地遭遇入侵的情况，并且宣布了更改计划的决定。

“报告，段总教官。”阿克举起了手，因为海洋最后差了一点没能进入这个队伍，所以七杀之中他是唯一一个从好几年前就开始跟着王嘉尔的老队员，他一路过关斩将取得了资格的原因除了他作战能力过人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他聪明并且心细。

“说。”段宜恩言简意赅地说，他当然知道这里每一个人都不是吃素的，所以就算他是最后拍板的人也会尊重每一个人的意见，所有人都害怕他，但是所有人也都信服他，他说话做事的样子就带着冷冰冰的杀伐的锐气，没有人能逃脱他这种别样的魅力。

阿克说：“现在更改计划是否会太迟？对方知道了我们的行动计划，也说不定会猜测到我们进行更改，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反其道而行之，也许……”

“战场上没有也许，走一条已经暴露的路线如果出事那就是自寻死路，愚不可及。”段宜恩打断了他的话，平静地说。他并不是在训斥阿克，但是阿克就非常顺从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听好了，我们这一次的行动是机密行动，最上头直接管辖。”段宜恩环视所有人，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的目的就是弄清楚艾尔斯开辟的毒品运送线路的一切信息，在哪里，有多长，和什么人合作，事无巨细，为我们日后名正言顺地剿灭这个黑帮提供证据，知道吗？”

剩下来的人齐刷刷地回答他：“知道！”

“这次任务很危险，比你们经历过的所有任务加起来还要危险。”段宜恩继续说：“没有做好把命捐给国家的人，现在可以退出，我给你们三分钟时间考虑。”

他沉默了三分钟。

所有人都沉默了三分钟。

“有人退出吗？”段宜恩沉声询问。

“报告总教官，没有！”

王嘉尔听着所有人的坚定的声音，心里头有些感慨。

机密行动的意思就是只能偷偷进行下去的行动，而且还是在边境线上，可能不小心就到了另一个国家去了，他们不会获得任何明面上的支援，也不会得到良好的医疗保障，甚至不能动用杀伤力较大的武器，因为任何一个不小心都可能引发高级别的国际问题。

更重要的是，参加机密行动的人，死了没有功勋，活着无法提拔，这是个没有好处的任务。

但是这里没有人退缩，没有人不愿意，没有人贪生怕死。

热血在筋脉里沸腾起来，没有人会在这一刻怯懦，风从开着的窗户里吹进来掀起他们迷彩服的下摆，每个人坚毅的眼神和严肃的面容都在这个时候熠熠生辉，他们身处于小小的会议室里，却就像站在广袤的大地上对着国旗敬礼一样骄傲并且勇敢。

王嘉尔觉得他眼眶都发疼。

注意事项说完了以后段宜恩给所有人一人发了一个密封好的文件袋，然后告诉他们：“七个人一起从基地出发目标太大，有一段路并不在地图上，我所标示出来的起点就是我们汇合的地方，明天凌晨三点出发，早上八点之前必须赶到汇合地点，懂吗？”

“是！”

“好，解散！”段宜恩挥了挥手，洛方一下子跳起来扒住阿克的肩膀，和他一起往外走去，而其他三位士兵也都离开了房间。

“内奸是谁，今晚就知道了。”最后一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以后，段宜恩慢条斯理地说。他用单手支撑着脸颊，看上去竟然是从未有如此的慵懒过，但是他的眼睛却亮晶晶的，透露出野兽捕猎时候的兴奋。

王嘉尔没有说话，看着段宜恩一会儿才把脸转开。他看见训练空地上飘扬的五星红旗，突然生出了感慨。

这一生，他把命奉献给国家，但是心，却交付给段宜恩了。

是的，他从未如此确定过。



tbc

我果然是一个不能写长篇的人，这个反转我自己都没想到【认真】其实内奸很明显了啊不是柳橙小姐姐那一定是……

整篇文就是为了倒数第二句话啊我终于写出来了嘤嘤嘤

希望三章之内完结。

顺便说一句，我好喜欢艾少爷和柳橙这一对啊233333